◎錢少、事多、工作辛苦的社會工作究竟如何幫助弱勢小孩脫離貧窮與犯罪呢？
◎代理經銷 白象文化

◎您知道我在從事社會工作過程中尋找的答案是甚麼嗎？
1999年8月退伍之後的我就在台中找工作，一開始本來沒有打算找社工的工作，但是經過三個多月的求職不順之後，最後還是認清自己其實是沒有賺大錢的能力與本事的，只好放棄了賺大錢的夢想，為求溫飽還是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比較實際。於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下幸運地找到一份社工的穩定工作，開始了我的社會工作旅程，這一趟旅程現在已經超過了20年，因為一開始不是很心甘情願地從事社會工作，因此我經常在尋找一個答案，那就是為什麼我要做社會工作，看過《尋味-你沒有走過的社工路》一書中就有我的成長經驗與經歷，看完這些經驗與經歷之後，相信讀者就比較容易理解我的脈絡與想法，也更能同理我不想從事社會工作的原因了。
我無時無刻都在尋找從事社會工作的意義
社會工作是一項集合「錢少、事多、工作辛苦、社會地位不高」諸多特色於一身的工作，這些特色我早在進大學第一個月就再清楚不過了，這也是我很早就立志不當社工的主因，但是迫於現實的無奈還是必須從事社會工作，賺不到大錢既然已經是既定事實，那麼社會工作是否至少要讓我有工作的成就感呢？如果它連成就感都無法讓我滿足，無法滿足我對它的期待，那麼我怎麼還有動力從事社會工作呢？因此這20多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尋找從事社會工作的意義。
督導，你為什麼還不走呢？
曾經有一位博幼基金會即將離職的社工員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督導，你為什麼還不走呢？」大概是她看到我在課輔初期每天為了應付從上到下各式各樣的狀況，每天都忙到焦頭爛額，怎麼還不打算離職呢？其實，我是一個常常想離職的人，尤其是當工作不順利的時候，覺得工作沒有成效與成就感的時候更是如此，可是每當想到離職之後，這段時日的堅持與做法可能會馬上消失殆盡，好不容易帶起來的這些弱勢孩子就要送給別人了，下一位督導能夠將他們照顧得一樣好嗎？這其實是我最擔心的事情，也是我最難放下的原因。不是我很自大，是因為我覺得跟孩子與家長的關係還不錯，我自認在埔里中心擔任督導期間表現還不錯，因為有一次我還接到家長準備自殺，打了「託孤」的電話，我不知道別人如何看待這件事情，但是至少我覺得我可以成為家長託孤的對象，至少我的表現算不錯了！而且最後我們順利的救下這位長期被憂鬱症困擾與折磨的單親媽媽，避免了一個家庭的破碎。
我還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答案
因為這些因素，所以我回答那位社工員說：「因為我還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答案(課輔的成效)，我怕我一離開就永遠看不到了，所以我選擇繼續留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當初服務的小孩都長大了，我把這些故事寫下來，而當初的答案或許就在這些故事當中了吧！

◎保證
「請問博幼的督導，你可以保證我的學生去參加課輔之後不會被帶壞嗎？」
二〇〇四年五月一個炎熱的午後，在我花了四十分鐘說明博幼基金會的課業輔導執行方式與希望學校導師推薦的學生 (經濟弱勢家庭的學生 )類型之後，一位女老師問了下面這個問題，「請問博幼的督導，你可以保證我的學生去參加課輔之後不會被帶壞嗎？」此話一出，炎熱的五月天瞬間下降至少五度，學校的主任都倒抽一口氣，只能尷尬地對著我笑，而我也愣了五秒看著那位女老師。如果是您，您要如何回答呢？當時博幼基金會在南投縣埔里鎮的課輔剛剛開始第二年，沒有任何名氣與口碑，第一次大規模收國小高年級的學生，在沒有任何成效與成果之前，許多的制度也尚未建立的情況之下，如何向老師保證呢？
督導，○○國小課輔說明會那天你會說明吧！
雖然我有預期第一次正式到國小辦課輔說明會，老師必然會有很多問題，但是第一個問題就如此直接與犀利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難怪社工員一直很緊張，會議前三天就不斷問我：「督導，○○國小課輔說明會那天你會說明吧！」原來是他早有耳聞該校的老師對學生參加課業輔導有很多疑慮與擔心，此時我才恍然大悟！但是，這個問題恐怕是避無可避了，因為如果不回答或是回答得不好，直接影響的就是老師推薦學生的意願，所以我必須很認真與正式的回答這個問題。
我要怎麼跟老師畫一個根本不知道長得如何的「大餅」呢？
這個問題其實不好回答，因為課業輔導剛開始起步，很多的執行策略與方法都還在摸索階段，說實在話到底會不會有效果，以及會有多大效果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當時像博幼基金會這樣做課業輔導的社福機構幾乎沒有，完全沒有參考與取經的對象，一切都必須靠我們自己土法煉鋼，自己摸索與建構，時間也還不長，根本沒有成效可以拿出來，所以我要怎麼跟老師畫一個我根本不知道長得如何的「大餅」呢？如果我真的畫出來了，那我是不是在騙老師呢？可是如果我不為自己說好話，告訴老師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那麼老師會不會就不推薦學生呢？
社會工作專業的訓練
在這樣的兩難之下，社會工作專業的訓練讓我很快的就知道該如何應對了，我告訴老師我可以理解老師的擔心，因為畢竟課輔班有來自埔里十幾個學校的國中與國小學生，成員多且都是來自經濟弱勢家庭，這麼多弱勢學生聚在一起，一旦管理不當難免就容易產生一些問題，的確有可能未蒙其利，卻先受其害。因此針對這個部分我跟老師說明課輔進行的方式與預防的措施，也請教老師根據多年豐富的教學經驗有沒有好的建議可以提醒我們，也需要請老師密切與我們配合，一起來協助弱勢家庭的學生。
我們都帶著期待與相信的信念
另外我也跟老師說，老師會這樣問一定也對課輔班有期待，因為如果老師沒有期待，那麼老師根本不會問這個問題，課輔工作本身就是一種期待的工作，我們都帶著期待與相信的信念，期待與相信可以透過教育協助弱勢家庭學生脫離貧窮與犯罪的信念，所以老師跟我們有一樣的信念，也有一樣的目標，我們都希望弱勢家庭的學生更好，我們也都害怕與擔心他們會學壞，所以我們有高度相似的信念，我們應該一起合作達成我們共同的目標。
請老師衡量您的擔心與期待哪一個比較大
所以我告訴那位老師：「我不能跟您保證您的學生一定不會被帶壞（有時候誰帶壞誰都很難搞得清楚），因為如果我拍胸脯跟您保證，那我就是在騙你，現在我只能請老師衡量您的擔心與期待哪一個比較大。如果您的擔心大於期待，那麼請您不要推薦您的學生參加課輔，請您觀望，看看別的學生參加課輔之後有沒有進步，有沒有被帶壞；但是如果您的期待是大於擔心，那歡迎老師將學生推薦給我們，我們一起努力協助學生進步，一起協助弱勢的孩子脫離貧窮與犯罪。」……未完


木馬
遇到不想合作但卻有需求課業輔導的學校時，你會如何解決問題呢？
二〇〇四年當博幼基金會決定從國中學生的課業輔導向下延伸至國小高年級之後，身為埔里中心督導的我就全面拜訪埔里鎮上的十四個國小，有部分學校校長非常支持，也覺得這樣的服務對於當時埔里的弱勢學生來說非常需要，不過因為博幼基金會的課業輔導剛剛起步，因此也有部分拜訪的國小校長與主任抱持觀望的態度，而只有少數幾所學校的校長明確表示不需要這樣的社會資源，學校的場地空間也沒有多餘可以借給基金會當作課輔教室，甚至我印象有位校長說他們學校沒有需要課業輔導的弱勢學生…等，當然聽得出來這位校長很明顯是抱持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因為這個學校根據我們前一年服務國中的資料顯示，該學區內有一兩個社區有著為數不少的弱勢學生，讓國中端的老師相當頭痛，尤其是程度落後與行為問題，而這兩者幾乎是與大部分弱勢學生共生的存在，所以顯然不是沒有需求，但是明明知道這樣的狀況也不好意思直接戳破校長的謊言嘛！
木馬屠城記
透過與學校合作共同服務弱勢學生是博幼基金會最普遍的使用方式，同時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但是卻不是唯一的辦法，因為上述這個學校的不合作狀況，我們研究出另外一種合作的方式，這個方式後來我把他稱之為 - 木馬屠城記。
弟弟可不可以跟我留在課輔班寫作業
相信看到木馬屠城記大家都不陌生，也很容易理解這個方法的重點，重點就是如何滲透至敵方陣營，同樣用在課業輔導的拓展方面依舊可行。因為學校校長不願意跟基金會合作課業輔導，而他最主要的理由就是該校沒有需求，所以不願意讓我們到學校去開「課輔說明會」，跟導師說明課輔要服務的對象與服務的方式，同時請導師推薦班上有需求的弱勢學生，因此我們沒有辦法獲得弱勢學生的資料，也就沒有辦法進行家訪找到有服務需求的弱勢學生。後來因為有一天一位課輔的國中生小慈突然很靦腆地跑來小聲地問我說：「督導，不好意思，我媽媽請我問你今天晚上我弟弟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待在課輔班，因為爸爸媽媽今天臨時在山上工作，趕不及回來，家裡住得很遠，又沒有人在，弟弟也沒有辦法自己走回家，所以弟弟可不可以跟我留在課輔班寫作業，我保證他不會吵鬧！」
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沒有去做壞人真是太可惜了！
我聽完就一口答應讓弟弟留在課輔班寫作業，順便問了一下弟弟幾年級？念哪一個國小？結果小慈跟我說弟弟念小六，念○○國小，結果我一聽就是那個不願意合作的學校，於是我就想到了一個自己的大疏忽，已經在課輔班的國中生有很多都有弟弟妹妹，而這些弟弟妹妹當然也需要課輔，而我怎麼會漏掉這麼重要的事情呢？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真是太年輕了，太不知道要迂迴轉彎了！不過因為這個契機，我馬上就想到突破點了，心生一計，露出了奸臣才有的微笑，每次這種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沒有去做壞人真是太可惜了！因為我都會有一些小聰明去對付一些該積極做事卻只願自掃門前雪的「不作為者」，因為這些不作為者有時候比壞人更可惡，所以我寧願選擇做壞人來對付這些不作為的人。
一代又一代的複製著弱勢家庭的困境
後來我就請社工員跟小慈的家長聯絡，問家長願不願意讓小慈的弟弟來參加課輔，而小慈的家長非常高興弟弟也可以參加課輔，之前因為學校沒有發報名表，所以也沒有辦法報名，其實家長也很希望弟弟能來參加課輔，因為小慈的父母都只有國中畢業，而且成績不好，根本沒有辦法教孩子功課，加上只能打零工，常常都要早出晚歸，甚至有時還要在山上過夜，為了三餐根本沒有能力與時間好好照顧孩子，更不用說教孩子功課，這幾乎是大部分弱勢家庭的日常寫照，每一天都在上演，一代又一代的複製著弱勢家庭的困境，就像在漆黑的隧道根本看不到盡頭的光一般令人沮喪。……未完


導師
遇到總是沒空，甚至避不見面，不願意讓社工員校訪的導師怎麼辦呢？
二〇〇三年當博幼基金會開始在南投的埔里鎮開始提供課業輔導之後，一切的課輔制度幾乎都是從頭摸索與土法煉鋼，而課輔學生的來源主要是透過學校老師的推薦，因此課輔初期經常遇到各式各樣的困難，然而也因為這些困難才會有一直改進的需要與動力，因此初期的那幾年，每一個學期都會檢討課業輔導的做法與規定，檢討完畢之後就會馬上適用新的規定與做法。更新的速度都是非常快速，更新的幅度也經常都是非常巨大的，雖然大家一開始都很不能適應而有諸多抱怨，但是後來發現改變的效果很顯著，原本的做法的確有著很大改進的空間，雖然改變的過程異常地辛苦，但是改變之後的結果卻讓課業輔導的效果越來越好，慢慢地不斷的改進與改變就成為博幼基金會課業輔導的特色了。因此當年我們的同事們常常開玩笑地說 :「只有變，才是博幼唯一不變的東西。」
很多學校老師都會幫忙叮嚀學生要按時參加課輔
一開始課輔服務之後，多數的導師都很願意提供協助，很多學校老師都會幫忙叮嚀學生要按時參加課輔，甚至有老師與校長親自到課輔班來參觀，看看學生有沒有認真上課，這些舉動都讓課輔的服務順利不少，也讓課輔的學生體會到學校校長與老師對課輔的重視與支持，因此課輔初期雖然我們的經驗與能力都很不足，專業度也不夠，但是因為很多學校的支持讓課輔班可以在跌跌撞撞之下，慢慢累積經驗與能力，一步步走向專業化。
要解決問題前就必須先收集足夠的資料
每次月考之後社工員都必須到學校去拜訪導師詢問課輔學生的月考成績，同時了解學生在學校的人際關係與學習狀況，這件事情以社會工作的角度看似再正常不過了，因為要解決問題前就必須先收集足夠的資料，有了足夠的資料之後社工人員才能做完整的評估，才不容易做出不適當的評估與訂定不合適的處遇計畫，如此才可能將個案與家庭的風險降低或問題解決，因此收集資料絕對是社會工作最基礎且重要的工作。但是要做到收集足夠的資料就必須從多方面取得資訊，而對於導師來說每個一～二個月就會有社工員來詢問學生的狀況無疑是會增加老師的工作量的，因此在沒有具體成效之前一直要麻煩導師提供很多資訊或協助，自然就會有極少數的導師不太願意配合與協助了。
我們必須認知到導師其實沒有義務要幫忙基金會
有一次當我在跟社工員開例行的組別會議時，社工員宛庭提出了這個困擾她一段時間的問題，有一位導師怎麼樣都約不到時間校訪，同時也告訴宛庭，學生小蕙都沒有問題，因此不需要浪費時間到學校去找他，但是宛庭說小蕙明明問題就很多，在學校也常常闖禍，家庭問題也很嚴重，怎麼老師一直拒絕社工員校訪呢？當場也有其他社工員提出類似的狀況，感覺有一小部分導師覺得校訪是在打擾他們，增加導師的工作，因此出現抗拒的現象。於是我們經過一段時間的討論之後，我發現我們應該站在導師的角度來看「校訪」這件事情，首先我們必須承認校訪的確是會增加導師的工作與負擔，因此我們必須認知導師其實沒有義務要幫忙基金會，導師願意幫忙其實是看在學生的面子上，希望參加課輔的學生更好，因此我們的態度應該要感謝導師的協助，對於不願意幫忙的導師也不應該覺得有所怨恨才對。……未完

◎吳文炎，台灣社會工作專業人員協會認證社工督導，社福界資深熟男，重度工作狂，喜歡自嘲有過動症，坐不住辦公桌。喜歡用不一樣的眼光看待問題，希望用故事讓社會大眾更容易認識社會工作，也希望這些社會工作的故事可以鼓舞需要被協助的個案與社工，努力在社福界裡不斷尋找新世界與新視野。